且说上一话,莫余等四人策马赶往安阳城,未到午时,便已经近那安阳城下,曲心在马后抬头望过去,虽说印象中对那城池总有三四分印象,但见得那安阳城之时,便也觉得惊叹不已,但见高墙铁壁之上,一面赤色的旗子上刻着一个青色的“金”字,开阔的城门立在眼前,仿若那安阳以开阔之姿态迎来一批又一批远道而来的商旅行人,那一道城门之后,便是看不见的屋舍与大道,却见从外面看过去,不知道有多少的里三重,外三重,只觉得那气势上不愧为金国的陪都,曲心不禁暗思那金国的首都却又有如何情形,该是何等壮丽。
曲心正在看时,那三匹马便已经慢慢踏入安阳,才过那宽阔的城门后,却看到展现出来的是一副更为繁华的场面,只见几条笔直的大道伸向远处,遥远看过去又是几道巍然的城墙,雕楼玉阁朦胧地遥映在城墙之后,又不知到底是否藏有那深宫别苑,缓缓向前,却见得道路逐渐开阔,屋舍有序的排在大道两边,并延伸出一条又一条的小路,或是小巷,或又是通向不知何处,看那屋舍,茅草顶的,木顶的,甚至瓦顶的,都掺和在大街小巷之中,转过几道弯,却听得人声鼎沸,见得这里热闹极了,那酒肆之上却搭着一个大大的顶篷,远处嘿嘿哈哈打唱着的人们站在一个大台子上,回看过去却又是吆喝着的小贩,只见得各式各样的食点,蒸的煮的活脱脱凑合在一起,只看得曲心却从未见过,不禁闻着味道暗地里赞叹了一下香味。莫余和展瑗安带着穿过了几道繁华的街道,便远远看到对面街上一处高大的瓦木建筑,正中金光闪烁三个大字“福禄园”,看那过去却是高高的三四层,外面却见牵线的灯笼却直拉到对面的木楼上,粗略看过去却是数不尽,莫余早已说道:“我们算是到了,这福禄园之景,现在还不是最值得观赏哩,若是到了夜间,那红丝上的火焰点燃,便是照亮这城的中心,可是美极了。”曲心听罢不禁赞叹道:“今夜却真想看看这美景呀。”莫余在前面听罢大笑道:“美景且先不说,这福禄园的美食你可得先尝尝着呢。”言罢便从马上而下,只见那酒肆之内便有那伙计连忙迎来道:“客官可来了,快请进。”便帮着把马拴在里层的一处马厩之中。展瑗安在马上看着莫余便道:“既然来了,你便带她们去见子青姐是了,我便不去了,你若是无事,便在老地方见我好了。”莫余笑道:“介宁呀,你却也还是如此啊,也罢,你便去吧。”展瑗安点点头,便调转马头,朝着另一方向而去了。
文月搀着曲心下了马,便看得莫余道:“想来莫公子却经常来这福禄园呀,我看那伙计却是对公子非常亲热呢。”莫余笑道:“不过托小雪之福,她便常在这里招揽认识的朋友,作为一二知己之交,来得多时了,那伙计便自然认识哩,更何况昨日我可是在这里借的马匹呢。且先进去吧,你们在外面睡了一个晚上,倒是需要补补身子了。”文月和曲心听得便跟着莫余进去,却见进门一张柜台,里头是各种桌子摆着,吆喝议论之声此起彼伏,却从未断歇,台后柜上摆放着一坛坛的美酒,那红贴盖头还都没有撤去。莫余带着二人便上了里头的一个木梯,到了那二层,却见得这里倒是比一楼清闲宽敞多了,只是几张桌子摆放在一个中央的地方,那楼梯的栏杆看过去对面是一些小的客房,桌子间的距离似是未有一楼这么拥挤,只是靠得近了也离别的桌子不算远,人也不甚多。曲心见得窗边坐着两人,一个深裾宽袍,带着两撇络腮胡子,头戴纶巾的中年男子背窗而坐,一个白衣黑袍,头顶布冠,状若加冠的小生面窗而坐,那两人似在议论着什么,莫余便打断曲心说道:“便是这边了。”那曲心看过去时,只见对面桌子正中间的座位上坐着一个年轻的女子,长着一头金黄长发,戴着赤丝薄纱耳环,一双绿宝石硕大的眼睛刻在瓜子小脸上,显得如此的明烁而有光,虽则看着年纪不算甚大,却似乎有有着深远的见识,头顶青色盘旋环,一袭深蓝色的轻衣下是白色的襦裙。女子戴着一双黑色的手套,即便是远远看着还未走近却也端的是英姿飒爽,倒是先让曲心觉得亲密。那莫余看着三人便笑道:“这便是介宁说的子青姐,单姓一个洛字,字初梦,却因她小字雪儿,所以我便称呼她为小雪了,小雪呀,我想介宁都和你说罢昨天的事情了。这两位便是我昨天遇到的姑娘,这位看着体弱的唤作曲心,另一位唤作文月零衣,便是她姐妹二人要到这安阳寻医,我就恰巧路过遇到她们需要帮忙,也便顺带帮了一把了。”
那名唤洛子青的女子听得,便从座位上站了起来,朝着曲心和文月零衣便说道:“两位姑娘好,之前的事情我听说了,这顿小食便算我和莫公子送给二位的了,二位也算和我们有缘分,之后在这安阳有什么不方便的便找我们即可。”说罢便朝着曲心和文月行了一个礼,曲心见得便也立刻行礼道:“谢谢初梦姑娘,曲心初到此地,便劳烦了莫公子和初梦姑娘许多,实是过意不去。”文月在旁也行礼道:“姐姐所言甚是,实是打扰姑娘了。”洛子青轻轻一笑道:“不过举手之劳的小事,何足道哉。菜肴已备,还请二位姑娘就席便是。”说罢便走到旁侧之位坐下,把那向门之位留着,莫余便坐了上去,文月和曲心看得便也坐下,文月居侧,曲心却找寻了一个末席坐下,恰逢背对着那小生。那伙计见得便走了过来,洛子青微微点头,伙计便说声“好嘞。”走了出去,不多时却见几个伙计便端着那大大小小的食皿而来,正中间的是一个双耳方形的鼎,雕刻着一些凤鸟游花之纹,一丝丝鲜嫩的鱼肉却洒在鼎中,上面漂浮着各种的丝料,红的白的洒落在晶莹的肉面之上,又飘洒着一些青白色的葱丝,却似日空下的花海。两旁却又放下方形瓦口黑豆,左边这个却是盛着鲜艳的蛋片,四周围着些许肉末,上面铺了些许红籽,右边却见一口浆糊状甜品,却似薯块细碎放在上面,又飘洒了一些木耳,却见仍有各种的调料漂浮在上面,不能数尽用料。三道菜之后又是一口大锅,浮着许多青丝绿菜,但见汤料鲜艳又带着些油。伙计把菜品摆好,却又拿来一个尖嘴鎏金花纹壶,在每个人面前摆着一尊,轻轻倒上了一杯满酒,便托着大盘子行礼道:“菜品皆已齐备,还请客官您们慢用。”曲心看着那桌菜品,却觉得从未有见过,虽然看上去似乎是些自己见过吃过的东西,但却被一股香气所吸引,不禁叹道:“莫公子所言果然如此,这福禄园的美食却果真让人未尝先醉。”莫余笑道:“可不是么,二位姑娘可快试试看哩。”说罢便举起手中之尊,起身说道:“我便先送二位姑娘一尊。”洛子青见状便也起身执尊说道:“我也敬二位一尊。”文月和曲心见得,也便立刻执尊起身回敬道:“这两日劳烦二位许多了,实在抱歉,我们姐妹却是不敢相忘。”言毕便杯酒而下,那曲心却从未沾过酒品,便轻轻用嘴唇沾了沾,只觉得一种浓烈的呛觉袭来,不禁便用衣襟挡着,微微咳嗽了几声,莫余看着笑道:“想来曲姑娘是不胜酒力,也罢,今日无需如此多礼,且先行菜便是。”便坐下拿起筷子亲自夹了起来。
曲心见众人坐下,便也微微低头道:“抱歉,让诸位见笑了。”坐下看看那些菜品,便轻轻挽起衣袖就近夹了一小块,把碗拿起来放到嘴边轻轻尝了尝,却觉得那鱼肉却果真是鲜美无比,只是那菜品却似有一些微辣,却觉得舌尖好似火烧一般,不禁便想拿酒浇灭那火,便又端起了酒尊,只觉得轻轻一口下去,辣的不减多少,倒是让酒味又呛了几下,不禁又忍不住咳嗽了几声,却觉得浑身热气袭来,便是微微低头以示歉意,文月见得,便主动和洛子青聊了起来,无外乎年岁之事,坊间所见,所行之由。
曲心见得那菜多时,又是为香气所引,却又惧怕那辛辣之味,动了碗筷又不禁小酌了两口尊中之酒,倒越发觉得嘴烫,便不知从何动起之时,却只听背后那小生一声掷尊,胡道:“姑且着哩,姑且着哩,你莫是不知道那宋国的缘处。”曲心听得,便迷糊间把身子倾过去听,却听那中年男子便道:“宋国却可大着哩,岂是那玨国可能相提乎!”那小生便又注了一尊酒,道:“根正所以支繁,叶落哪有归根!老翁不知宋史哉!想那宋国却也可谓鼎盛一时,自承天龙之脉,自那一代始祖石文渊率部征伐诸部,将那偌大的江河却归为一统,后又修农养商,却也道得是国富民强,只闻当时那宋国却是响彻九州,直使得那外邦异国纷沓而来,那宋国却也广开言路,吸附忠良,使那各邦才人却也仕于宋国,可奈立国之时,那石君却以天下之大不可控,遂广为封邦,使子弟多臣服于自己。百年以后,那子弟已成外亲,祸起阋墙,终日征战不已,却不料天下又因祸而起,倒是便宜了一杀猪之徒,振臂高呼,倒把那百年宋室,倾于一朝,他却以天下在宋,仍以宋自称,便是那二代宋,然终不过是杀伐之辈,哪得子孙安享,才数十载光阴罢了,便以人怨天怒,当时那二代宋国宰宇文氏,本为亲信之辈,却趁此而夺得君位,也是那国祚应亡,宇文氏即位不久,仍以宋为尊,便是那三代宋,即位之初,倒也励精图治,江汉之土,倒也兴盛一时,但百年间争斗,那战火之地早作焦土,使那其余诸国兴起,那三代宋却也没有一代宋之地域也。只觉又是百年,那宋地边境,却也算的是不能止戈,只因过往之事,和别国争论不已,这过往十年,倒是摩擦不断,也兴起几次大战,老翁你却因此而不知那玨国何以得立,便却妄言那宋国之大,确是可笑也!”
那中年男子正执尊而饮,听得此言便甩手把那酒樽敲在桌上,大喝道:“呔!你莫要故作神秘!即便是如此,那宋国却也是疆域广阔,民富国强,此非玨国水域小国可比也,想来古之明、华、夏、鲁之国,也不过如此,便是那宋国更迭不断,终归是一国之姓,朔源而上,百年古国,何以不敢言大!”
那小生又是注上几尊,一饮而尽,便向上举起手指道:“宋国虽大又有何用,我却和你说,那宋国与诸国冲突时,便是以三路指挥而得名,这其中第一路指挥却唤作刘炳,倒也说得上是一表人才,自号明鉴之人,便是和本国交战,虽不足胜,倒也不败,只是年前那场战斗,他的麾下倒是出了一位少年,生得倒是堂堂正正,一头金发格外显眼,手执一柄长剑,在万军中厮杀,倒也令本国惊叹,但是那回朝之后,却听得那君主宇文氏要当个什么内官,却是执掌什么近卫军之流,那少年一听便不愿意,就是那刘炳也希望他扬名于塞外,那宇文氏却是因此不悦,便是那刘炳却也渐渐不召,只是使其领军在外,便还是不日则改。这第二路指挥却唤作蒋杨,至今倒也还是年轻有为,便是二十有三就已经是军中之才,为人又博识,擅通奇门遁甲,掌旅塞外,曾以三寸之舌说服冼国退兵三舍,不与宋国相争,然而其率军之事,坊间传闻却是甚多,渐渐地倒是传到那宇文氏的耳中,便也逐渐有所芥蒂,这且不表。那第三路指挥却是艾玨,艾玨却有万夫之勇,在军中颇有那威名,只是却和朝中那宇文氏之族不和,那艾玨膝下却有一女,却曾听得那欧罗巴之杂记,因此唤为莉丝,说来也怪,提起此女,庙堂内外却无一人知其过往详情,那艾玨却也不曾提起,只是那艾玨立功在外,又有那刘炳,蒋杨在前,那宇文氏倒也坐立不安,便寻思了罪名,只叫那艾玨受上牢狱之灾,艾玨当朝骁将,哪经得此等耻辱,干脆一不做二不休,尽于囹圄内。宇文氏闻言虽也颇吃一惊,倒觉得被那三路心烦之事所解脱束缚,亦未曾言之一二,哪料得这艾玨之女艾莉丝不知从何而得,竟在中州之地奋起义兵,却道是为父报仇,便是那义军之名,亦以玨为名,想那宋国不过一域之邦,历三代之君不曾易名,为国百年以计,将帅奋勇追烈,却不及君之疑虑,偌大之国,又有何存!老翁不过却以宋之为大,不问宋之长岁!”
那中年男子听罢,却红着耳根,将酒樽掷于桌上,怒目圆瞪道:“狂妄至极!想那玨国理再多,气再足,不过区区水域之国,未见城郭,不过几个幺么小丑,仗着宋地水师未动,张狂时日,待那宋师百舸争渡之时,岂有玨国妄言之时!”
那小生听得这里,却是捧腹大笑几声,随后正脸看着那中年男子,又微微一笑道:“老翁不知何以见得那宋师便有余力与玨国一战,且不道适逢我所言宋国之内君臣不和,想那宋国,外有金之觊觎邻邦,西有滇国窥视中州,北有冼国摩拳擦掌,那宋国外敌如此之多,纵使文渊在世,要扫清这困局也未必有为,倘若宋师妄动中州,则滇国必定提防,金国必将渡河而下,冼国亦会从中得利,非玨国之强,实是宋国之弱!更不论塞外之地,草原各部正纷争而起,若早晚出现翘楚者,率那虎狼之师直扑而下,亦未尝不可,东海之地,又有民间传言早晚生变,如此困境,宋国岂敢妄动!”中年男子听到此处,便愤然拍桌起身道:“狂生!狂生!不过坐卧山野之人耳,岂有高谈阔论!”那小生见得,又酌酒一杯而尽道:“岂有高谈之理,那冼国京兆诸葛氏,以才识得以征辟,终是国之柱石,又得西京北条氏相助,终是民强而国富,滇国千家之族,以五车著称,虽处西南之隅,民犹得尚文,便是老翁所言金国之大,也道是从武亦文,北人麻怛,夏人宋亿之才,广设太学,嗟尔宋邦,有一玨氏,尚不可御也,尚不如山野耶!”中年男子听得,须眉尽起,狠狠按桌便转身而去,那小生见得便也起身笑道:“罢了,罢了,今日是老翁短见,你我且走,倒是看看社稷之事,谁家信之。”
曲心正听得着迷糊之间,只觉得那两人所谈话语之间,错综复杂,倒是听得些许过往趣事,待要思考,便因两人争执过热,使得店中之人纷纷相望,那中年男子此时便也出了坐席,过了木道走下楼梯,那小生却是踉踉跄跄,东倒西歪地跟着。曲心倒只听得几下渐离渐去的脚步声,举头看过去时,却觉得有那么几双眼睛在朝自己这边看着,却又不知道是谁,又觉得眼前昏暗,又觉得耳旁似乎响起了丝竹之声,待仔细去听时,却听得说道:“曲终却是散了,人尽便又缘了,今日却总道是有人远处而来。”曲心只觉惊异,细细听得处,却觉得一阵幽香飘浮而来,未知后事如何,且看下一话分解。